前言
琼北火山,一个充满神奇人文色彩的地方。
行走其间,那独特复杂的语言,与众不同的生产生活方式,多姿多彩的文化艺术和风俗人情,深深吸引、深深陶醉了我们。
让我们在绿荫遮隐的火山古老的村庄里,细细品味这独特的火山人文;让我们在文明碎片散落的火山石堆里,轻轻触摸火山人文的历史脉络。
距今约5000年前,琼北火山迎来了它的第一批客人——南迁的古越人。他们是黎族的先民,海南最早的居民,也可能是火山最早的居民。
大约从殷周之际(距今3000年左右)始,讲临高话的先民从广西东部及南部迁移海南,他们历秦汉至隋唐,陆续迁琼。
唐宋以后,伴随着几次海南移民浪潮,大批汉人从福建、广东和中原各地进入琼北火山,后来居上占据了当地人口的多数。他们,是大部分现代火山人的祖先。
在漫长的岁月里,火山人与石头相依相伴,纠结不清。石头给火山人带来了种种不便,限制他们拓展的空间,造成种种苦难和悲欢离合。但石头也打磨了火山人品格,淬砺了他们坚韧顽强的意志。正是在石头的围困和施予中,火山人创造了特有的生产生活方式和独特的精神世界。
火山人运用石头的智慧,令人叹为观止。琼北、琼西火山地带的房屋,大部分用石头建造,那是一件件精美的艺术杰作;海口羊山地区石头垒起的羊圈,羊能进去却不能自己出来,用不着担心会被盗或走失;儋州北岸和洋浦一带用石头围起来捕鱼的“冲”,渔民们只管等到海水退潮,便来收鱼。
在这里,有羊山地区至今仍沿袭着的“土地世袭制”;
在这里,儋州北岸和洋浦海边,有保存近千年的古盐田及传承至今的制盐工艺;
在这里,曾广为流传着一句顺口溜:“不嫁金,不嫁银,数数檐下缸多就成亲。”屋檐下一排排水缸是一道独特的景致,也是主人财富的象征;在儋州北岸和洋浦地区,水井建筑高大威严,蔚为壮观。每年的农历二月初一,是龙泉镇的“禁井日”,当地人要封井一天,以求一年雨水充沛;
在这里,古老的哭嫁婚俗,神秘的麒麟舞,精致的石雕、木雕等民间工艺、高高的字纸塔和众多的古书院,无一不在向人们展示火山人的石一样坚韧的个性,泉水般涌动的聪明才智。
同在火山下,但不同地域、不同的历史背景,也塑造了琼北和琼西两个火山地带人文各自独有的个性。
琼北火山的人文,是散落而隐蔽的,就像埋藏在地表下纵横交错的熔岩隧道一样,离地不远,却不易被人察觉。或许是较为开放,受到外来文明冲击较为频繁的的缘故,琼北火山地区的人文,散乱地依附在人们生活的各个角落,没有张扬的表象,明显的痕迹,需要用心去观察,细细去品味。
琼西火山的人文,却是裸露而不加掩饰的,显得突兀而张扬。来到这里,不规则石头垒起的石屋,千年的古盐田,高大的水井,绝对会给你以强烈的视觉冲击。许多古老的遗存保持得原汁原味,与外界形成了巨大的反差。它因古老而醒目,因独特而张扬。
火山人
这是生活在琼北火山地区人们的艺术图腾,
常被雕刻在屋梁上。
它像“火”,像“山”,又像“人”。
当地百姓说它还是“羊角”。
这其实就是他们眼中和心中的世界……
10000-7000多年前,这里曾熔岩滚滚。
多少年后,已是森林覆盖,花果满枝。
有一天,先人开始到来。
秦代,海南属秦置象郡之外徼。2114年前,海南最早的首府之一——汉代珠崖古郡治在这里建立。海南开始隶属中央政府。纷至沓来的火山人,沿着由火山石铺设的蜿蜒古道,深入羊山,在琼北火山地区创造了古代古郡府的繁荣。
公元2004年3月19日,海口市石山镇,马鞍岭火山口脚下,我们在一条古道上穿行。古道两旁石墙相拥,植物茂密。行至废弃的美欢村处,厚厚的灌木丛挡道,被迫停止……向导说这条古道长达10多公里,是古代石山镇通往海口和府城的惟一通道。
我们站在古道口,似乎听到,火山人当年携家带口,骑马而来的喧闹声。
马蹄叩响岩石,脚步蹭亮石面……火山人的祖先来了,他们从哪里来?他们为何选择了火山,他们在这里演绎了一个怎样的火山人生活和传承故事……我们开始找寻。
由于缺乏专业的研究,对于海南火山居民的来源和演变,我们很难找到专门的记载和现成的权威结论来直接引用。只能从海南移民史等相关著述的零散记载中,从当地人的族谱,以及他们遗存下来的语言、生产生活方式和文化习俗中,追寻火山人的漫漫迁徙路,追寻火山地区人口演变的轨迹和脉络。
——题记
母语是“村话”
来到海口市的羊山地区,仿佛置身异国他邦。村民们所操的“村话”,不仅内地的来人听不懂,就是许多地道的海南人听着也都不知所云。
“村话”不仅发音与普通话、海南话完全不同,说话的方式也极为独特。这里把“猪肉”叫“肉猪”,“大哥”叫“哥大”,“常常回家”说成“回家常常”……他们常把形容词、副词置于名词、动词之后,把定语与中心词倒装。
由羊山地区向西、往南,经海口市的长流、荣山、新海,澄迈县的老城、马村,直到临高县全境,你会发现这一带人们所说的话基本相同,只是语调有所变化。到了儋州的北岸地区和洋浦,人们说的又是儋州话。沿琼北火山带到琼西火山带走下来,你会发现这一带的人都不以海南话为母语。而更有意思的是,无论是儋州话、临高话还是羊山一带的“村话”,都把操海南话的人称为“讲客话的人”。
难道,他们是最先来到火山地区的人?甚至是最先登上这个海岛的“主人”?
著名史学家史式认为,距今7000年前,古越人从河姆渡出发,逐步向南移民,在距今5500年,最多是距今5000年前到达海南。定居下来后,繁衍后代,他们便是黎族的先民,海南最早的居民。
顺着时光的隧道,回到远古时期的海南。高温多雨的海岛,中部至南部五指山区林莽深密,毒瘴弥漫,猿猴熊豹,毒蛇猛兽,出没横行,人类不易居住。可以推断,黎族先民登岛后,在汉民没有迁琼之前,大部分都居住在滨海平原地带各港湾、各江河两旁的山岗上,琼北的火山地区,也可能是主要居住地之一。这里的山上有荔枝、龙眼和山芭蕉,林间有走兽,水里有游鱼,足够以采集和狩猎为生的原始社会黎族先民维持生计。
黎族先民是海南最早的“主人”,也可能是琼北火山地区最早的居民。如今,说海南话的人,也笼统地把海口羊山一带的语言称为“黎话”。
“我们这里说‘村话’。”走访中,现在无论是在海口羊山地区还是在临高,当地人都对我们如是说。他们不认为自己说的是黎话。
“村话”和临高话属何种语系?国内外许多语言与民族专家学者做过多次的考察研究,至今仍没有明确说法。1980年,国家民委派来的原中央民族学院(现中央民族大学)四名权威专家学者等组成民族识别调查工作组,对临高人的族属问题进行了实地调查和考证后认为,具有“古越语的成份”,“属于汉藏语系侗泰语族壮泰语支的一种语言”,“与壮语十分接近”。
顺着这语言这根“藤”,有专家得出结论——操临高话的先民,是继黎族先民之后,迁移海南的第二批居民。他们移民海南的时间比汉族早,或与汉族同时代迁琼。早在殷周之际(距今约3000年左右),他们从广西东部及南部迁居海南,直至秦汉至隋唐。他们主要居住岛西北部,以临高为中心,包括儋州、澄迈和海口的部分地区,自称“村人”并操“村话”。
此后,才有大批汉人从福建、广东等地陆续迁琼,他们自然也就成为火山地区居民的“客人”了。
祖上何处来
南渡江下游西岸的一个小山岭上,一座方形的古城遗址,与脚下的涛涛江水相互守望。它位于海口市龙塘镇潭口村委会博抚村,村民们说,这就是汉代珠崖郡治遗址。不远处,有一口石板井,井边有一块民国六年立的石碑,刻着“博抚村朱崖泉”几个大字,碑上铭文叙述的都是对汉朝开郡治岛功绩的称颂:“汉将恩波,洋洋发育。观其流泉,民莫不服。食德饮和,永膺多福。沾其泽者,受天百禄。”
据村民介绍,过去城址内随处可以捡到或黄或白的古代的陶片。身处此地,近2000年前人声鼎沸、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仿佛就在眼前。
虽然珠崖古郡治所在,目前尚有争议。但两个主要争议地——龙塘镇博抚村和遵谭镇郡内村,都地处琼北火山地带的羊山地区。西汉时期,琼北火山一带人口之众,位置之重要,显而易见。
《汉书》记载:汉元鼎六年,平南越,自合浦徐闻入海,得大州;元封元年(公元前110年),置珠崖、儋耳二郡。这是中国古代封建政权第一次在海南岛建立,也是海南历史上第一次有组织的移民。作为郡治所在的琼北火山地区,一定是外来移民最主要的聚居地。当时,全岛“合十六县,户二万三千余”,以每户6口计算,为13.8万人,密度为每平方公里4人。这个比例与当时广东南海郡、合浦郡每平方公里1.1人相比,竟高了几近4倍。首府所在地的琼北火山地区,当时繁华程度,由此也可见一斑。
但第一批汉人来到琼北火山一带,时间应该更早。春秋战国时期,大批中原人迁入岭南,他们中,也应有人进入海南岛琼北火山一带。
此后,在海南古代几次移民浪潮中,琼北的火山地区是主要的目的地之一。
来到海口市龙泉镇的雅咏村,破败的村墙,或新或旧的石屋,与周边的村庄并无二致。但破败的旧祠堂里,清代探花张岳崧题写的对联,及历代府县官员赠送的牌匾,却彰显他们祖宗昔日的尊贵。走进村里,每一位村民都会自豪地告诉你,他们的祖上,是大名鼎鼎的唐相韦执谊!唐顺宗永贞元年(公元805年),因“二王八司马”事件影响,陕西西安人、唐丞相韦执谊贬为崖州司户参军,落户如今的雅咏村,成为这海南韦氏的开山始祖。
和这位大丞相同为“天涯沦落人”的高官,其实还大有人在。翻开琼北火山地区各村族谱,发现他们大多都是名人高官的后代。唐宋以来,海南就一直是高官贬谪、名家落籍之地,其中落户琼西北的火山地带的不在少数,他们的后代也从此落籍海南。仅在海口市的羊山地区,根据文献记载和古墓葬证实,唐宋二代,从大陆各地迁居的官员就有20多位。除了丞相韦执谊,唐代还有太常寺卿王震,礼部尚书辜玑,户部尚书吴贤秀,宋代有琼州府知府周仁浚,翰林学士周秀梅,户部给事中蔡成,岳飞的部将薛永等。元至清代,从大陆迁琼官员落居火山地区者更是不胜枚举。
海南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移民出现在宋朝。符永光先生在《海南文化发展概观》一书中称,“五代十国至宋代是我国北方向南方大举移民的第二次高峰,……大批的有意识或松散式的移民,沿着粤东的潮汕平原南下,他们跨越珠江三角洲,经粤西、雷州半岛直至海南岛,这是沿着陆路来的移民。而自闽南沿海从水路乘船直达海南岛者,大多在岛北至岛东部的琼山、文昌至琼海一线登陆,形成了宋代闽南人向海南岛移民的第一次高潮,也是海南方言以闽南方言为母语基础的开始。”
在琼北和琼西火山带,记者查阅了几个村的族谱。在海口市遵谭镇涌潭村,蔡氏族谱中记载,蔡氏始祖蔡成,于宋绍兴年间从福建莆田被贬谪迁琼。在儋州市峨蔓镇小沙村,该村的开村始祖李行中,也是宋代从福建化州到广西任知军,后迁到海南的。海口市羊山地区的许多村庄,他们的祖先大多也在宋代来自福建和广东等地。
20世纪80年代初,有关方面与海南民委等组成十余人的调查组,对临高县人口较多的王、谢、陈、许等19个姓氏祖先的来源进行调查,寻根探源,查明该县全县人口70%上的人的祖先,是历代从福建等地搬迁而来的。
宋朝到达海南的大陆移民已达10万之众,现在居住在琼北火山地带,操临高方言的人,可能大多是历代贬官和这些宋代移民的后代。他们来自福建、广东和中原各地,到达海南后入乡随俗,语言被这里的“村话”同化,但当地居民则被他们逐渐汉化。虽然他们的语言和壮语相似,但他们大部分人,都已不是3000年前迁琼的广西先民的后代。
元朝的统治者曾在全国屯兵屯田,实行强制性移民。当时在海南设置的屯田万户府,主要分布在岛北部。据《元史》记载,当时在海南屯兵落籍的就有1.3万人,屯户0.65万人,从此大大提高了岛北部的人口地位。琼北火山地带,再次受到大量外来人口的浸淫。
有专家认为,自明以来,由于航线东移,琼北和琼西人口密度的大大提高,海南人口的东移现象已十分突出。琼北和琼西的火山地带,明清两代虽仍有大陆移民陆续迁入,但已不再是最主要的落脚点,人口结构趋向稳定。
建国五十多年来,从50年代“橡胶热”、六十年代的“垦荒热”、七十年代“育种热”到八十年代“建省热”,我省又经历了4次移民热潮,琼北和琼西的火山地带受影响较小。
羊山也许由于石头覆盖,大部分地区“错”过了新时期大规模的开发,躲过了垦荒热和农业开发热。山还是那座山,石头还是那些石头,井还是那口井,屋还是那间结实的石屋,地还是那些不能改变地界的小地块……除了走出去的,卖水果的、卖石头的,留守的火山人仍然讲“村话”,岁数大一些的几乎听不懂普通话和海南话。一部分火山人固守着以前几乎自给自足的日子,除了身上衣装,百年来似乎没有改变过。
变与不变,像似羊山二千年来的历程,古郡的兴衰,贬臣的荣辱,花开花落,人来人往。慢慢人多地少,土地干旱,变成了一种苦难。近半世纪来,羊山相比于外界,生活水平是落后了,但可喜的是,生态较完好地保存下来。这应该说是石头的功劳。以后,火山人生活的改变应该是在保护生态的基础上可持续性的改变。
缘何进火山
来到羊山地区,深不见底的水井,弯曲崎岖羊肠小道,会让你感叹上苍的不公。石多、地少、缺水……所有的这些对于人类的生存,都是严峻的挑战。
那些远古时期的黎族先民,唐宋的高官谪宦,为什么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个“地无三尺平,土无三寸厚”的地方?他们给我们留下一个谜。
看看儒豪村的高大厚实的村门村墙,或许能解开你心中之谜。这个位于海口市石山镇的古村庄,历经几百年风雨和多次磨难,还顽强地屹立在深山里。破败的村墙上爬满了仙人掌,全村的房子围在其中。村墙里面,全是古老的石屋,其中有几间,失去了屋顶,只剩下孤零零的几面石墙。70多岁的李继标老人告诉我们,那是解放前日本人入侵海南时烧的。要不是那堵厚厚的村墙,日本人和土匪早把村子给烧光了。
再回到5000多年前,当黎族的先民们乘风破浪首先来到这个孤岛时,他们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住得安全和吃饱肚子。我们无从稽考这里遍地的石头,那时是否也成为他们建房子、造围墙举手可得的天然建筑材料,但从汉唐直到现在,在海南的火山地带行走,我们看到的房子大都还是用石头建造,大部分村庄保留着高高厚厚的石头围墙。火山地区多丘陵,石多林密,是抵御台风的天然屏障。这里道路崎岖不平,难于行走,易守难攻,十分有利于躲避敌人的侵扰。只有亲眼所见,你才会相信,这里的石头对于古人的居住繁衍、防止猛兽和外敌入侵、抵御自然灾害具有何等重要的意义。
当然,以现在的眼光来看,琼北火山地区地少、缺水,生产生活条件十分恶劣。但可以推断,在人口稀少的远古时候,这些劣势也许并不凸显。人不多,就不需要多少地;许多自溢泉水形成的小溪、鱼塘和天然的雨水,就足以满足人们对水的需要。只是当人口大量增加之后,地少、缺水才成为海南火山地带的突出问题。
其实火山地区,还具有其它地方无可比拟的生存条件。
火山是天然的化肥厂,火山爆发的火山灰是极好的天然肥料,它含有多种农作物所需的养分。蜚声中外的意大利维苏威火山下,意大利人已在火山附近开了几家大型化工厂,利用火山喷发的气体制造硼酸、氨水和硫酸化合物。落过火山灰的地方,土地变得肥沃。而熔岩风化后发育的土壤,蕴含丰富的矿物质,对促进果树、花卉、牧草和农作物等生长十分有益。这对习惯于粗放粗管的原始农业耕作方式的古代人而言,无疑具有极大的诱惑力。
经过火山岩过滤的地下水,还是天然的矿泉水,清澈洁净,十分适宜人畜饮用,这也是人们生活的有利条件。
普通的外来移民选择琼北火山地带居住,势所必然。但高官谪臣落藉琼北火山地区,还有其历史因素。自汉设珠崖郡以来,琼北火山地带的羊山地区和附近的府城是一直是州、府、县治所在地,是海南政治、经济和文化中心之一。迁移海南的高官和贬臣,在羊山落户到府州县衙办事方便,走路骑马当天都可以往返,这里各方面的信息也较灵通。这也许是他们落藉此处的原因之一吧。
演绎石头精神
多少年来,一代又一代家住火山下的人们,用他们的智慧和汗水,与石头作斗争,用他们的一生谱写火山的故事,演绎火山的精神。
“宗功垂大业,田开万顷,两陂利泽遍南溟”,踏进海口市龙泉镇雅咏村韦氏旧祠堂,清代探花张岳崧的题写的一幅对联,讲述了唐相韦执谊与其子孙后代兴修水利造福一方百姓的功绩。
公元805年的冬天,受“二王八司马”事件的牵连,韦执谊被贬为崖州司马。接到圣旨后,失落的他不得不携带家人离开喧闹繁华的长安城,历经艰辛,来到了崖州郑都(今龙泉镇雅咏、儒庄等村庄一带)。
官场失意的韦执谊,在荒僻的海岛上并未就此颓废。安定下来后,韦执宜在郑都南边看到,有个被称为打铁坡的田地长年缺水灌溉,但旁边有个水塘,泉水汩汩不断。他决定兴修水利,利用岩塘水把打铁坡改造成良田。也许,他要以自己的一番事业,向当权者们显示自己的价值,证明他并非他们心目中的“逆臣”。
他不辞劳苦,四处奔波察看地形,并着手筹款,雇工开凿岩石,用当地的火山石砌成堤岸,修筑了岩塘水利的一部分,灌溉上千亩田地。韦氏族谱中将之记载为“架潭成桥,砌陂岸如长虹;引水长流,濯万顷而渺然。”
然而岩塘水利尚未建成,韦执谊就病逝了。临终前,他嘱咐后人要设法完成岩塘水利的修建。但由于唐朝的日渐没落及政事动荡,直到宋、明两代,韦执谊的后人才将两条水利沟修建完毕,命名为新沟、旧沟。
今年春旱,羊山地区许多水井干枯,水田断水。但龙泉镇雅咏村边“韦公田洋”上却生机盎然,新沟、旧沟两条水利的潺潺流水,至今仍滋润着一大片良田。
失意不失志,在逆境中越要奋起,是众多谪琼贬臣共有的个性。他们有着强烈的叛逆、耿直和百折不挠的精神,在生活奋斗中则表现出了一种义无反顾的拼搏精神、拓荒精神和创业精神,有强烈的进取追求,蕴含着坚忍不拔的意志。他们,给火山人注入了更多的精神内涵。
被贬谪的人被迫来到火山区,但也有不少官员,主动辞官到这些地方来作学问,传道授业。
琼北火山腹地的西湖边,一座石牌坊在荒草中寂寞地伫立。它并不高大,但纪念的却是当地一位众人敬仰的人物。直到现在,仍有不少读书人到湖边来瞻仰、纪念他。郑廷鹄出生于现府城镇,但其生命最后的一段时光,却是留给了羊山人。明嘉庆七年(1528年),郑廷鹄中举人,嘉庆十七年(1538年)参加京师会试,名列第三,廷试赐进士出身,授工部都水司主事。此后,他官至会试同考官、江西督学副使等职。
但为官却不是他的追求,晚年,郑廷鹄以母老为由,上疏请求辞职归里。郑回籍侍养之初,悠然自得,常踏歌行吟于郊野,逍遥自得。离郡城西南20里远的石湖,更是郑廷鹄常到游憩之地。他发现“此处玉泉、篁溪清幽宜人,遂有枕漱之志”。于是他筑屋于石湖,建立了羊山地区第一个书院——石湖书院。书院建成后,郑廷鹄在此读书、著书。附近的文人名士,也纷纷慕名而来,求教,交流学问。
母亲去世后,皇帝还想把郑廷鹄召回,重新启用。但此时的他,已经志在林泉,以著书、授业为乐,故谢不复出。
当时的羊山地区,聚居着众多历代高官谪臣的后裔,他们胸怀大志,希望有朝一日登科上榜,光复祖宗的荣耀。郑廷鹄的到来,无异于久旱的甘霖,给众多急于求学的羊山人带来了希望。一时间,书院里学子云集,文人荟萃,当地读书之风日盛。石湖书院,培养了一代代的羊山学子,它如星星之火,点燃了羊山一带重学重教之风。
不唯官,不唯财,清节自勉,潜心做学问的郑廷鹄等,感染了一代又一代的火山人。崇尚学问,重学重教在当地也深入人心,蔚然成风。他们的影响至今仍有遗存,羊山一带新建村门要举行隆重的“入门”仪式,带领全村人入门的,不是村里最有钱的人,而是学历最高、学问最大的人。
在海口市龙塘镇,一块珍藏的稀世屏雕,也镌刻着一个近代火山人对雕刻艺术的执着追求。屏雕主人吴坤桃,一个20世纪初的木刻名匠,在其32年短暂的生命中,给后人留下许多不朽的杰作。
海南一位记者曾有幸见过这块屏雕,他描述这块屏雕为高73厘米、宽44厘米、厚7 .5厘米,屏面富有立体感,雕屏中除了出自传说故事的13个或坐、或立、或舞神态各具的人物外,还刻有一对梅花鹿、一对鸳鸯、一对仙鹤,山水花石、城墙亭塔、飞禽走兽无所不有,并有众人张弓舞剑、跃马挺枪的景象,更绝的是城门上悬挂着一盏洋灯,轻触屏面就会摇晃许久。屏上还刻着“动植飞潜皆自得,城桥亭塔若生成”的对联。
这块屏雕,是吴坤桃在生命结束之前,呕心沥血花费整整6年的时间刻成。从27岁开始,吴坤桃每次去地里做农活,都要背上这块厚重的木料去。农活做累了,他就会停歇下来全神贯注地按自己心中的构思去雕刻这块屏风。6年里,他不知背着这块木料走了多少趟、用坏了多少把刻刀。也许是因为倾注了太多的心血,他在屏背特意刻上该屏为传家宝,不许出售给任何人。据说,曾有人出价几十万元要购买屏雕,被吴坤桃的后人拒绝。
吴坤桃精湛的工艺,及对雕刻艺术的孜孜以求,影响了当地众多的雕刻艺人。吴姓后人中,不乏高水平的木雕艺人。当地许多潜心雕刻艺人,为防止外人干扰和蚊子的攻击,晚上甚至躲在蚊帐里打着电筒创作。如今,在龙塘,在琼北和琼西,许许多多普通的手工艺人一生都与木头、石头和泥土为伴,用勤劳的双手,创造自己平凡的生活,坚持着心底一份执着的追求。生活的艰辛,造就了他们的坚韧的个性,形成了精益求精,不断进取的人生态度。
外出打工,再回乡投资创业的陈耀晶,则背负着众多现代火山人的梦想。出生在马鞍岭火山口脚下他,如今已是海南椰湾集团有限公司的董事长。
“小时候家里地少,全家人经常吃不饱,木薯和地瓜是主粮。”陈耀晶说,为了生活,他要上山砍柴,挑到七八公里远的集市上去卖,一担柴卖1.5角钱。上世纪七十年代末,他做过木工、当过打石匠,还上山采药。之后,他才带领石山地区的一群年轻人到海口打工,从给人挖土方、修简易路开始,逐步发展到搞建筑,资金积累才越来越多。
1992年,离家多年的陈耀晶回到家乡石山镇,开办了当地第一家大规模的羊餐馆———荔湾酒乡。他说自己在外漂泊多年之后,看到家乡的父老们还在过着贫困的生活,希望能尽自己一点努力,帮助他们寻找生活的新出路。
从1996年起,陈耀晶接手改造火山口景区。他倾注多年心血,建登山道,种树,建设各种配套设施。
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,今年年初,石山火山口被批准为国家地质公园。欣慰之余,陈耀晶说,随着对火山资源认识的加深,他对这片故土的热爱也越来越深。他想让更多的人认识火山,共同来爱护这里独有的资源,改变自己家乡的面貌。
和陈耀晶一样,许多火山人或读书、或经商,走出了石头,离开了故土。他们秉承了先人们顽强的进取精神,也接受了外界新的思想和理念。有所成就以后,他们又想再创一番事业,尽已所能,带领、帮助这里的人们改变传统的生产、生活方式,发展经济,改善生活面貌,保护好火山资源,使人们与火山更为和谐地共存。
沿着先人们的足迹,现代火山人在新的时代中继续书写着他们的故事,诠释新的火山精神。
珠崖古郡今何在
珠崖郡是有史书明确记载的,中央政府在海南岛上设置的最早的行政区划之一,而珠崖郡治(管理机构所在地)也就是海南最早的首府之一。
汉武帝时期,海南正式归入中国版图,当时这里设置的两个郡叫:珠崖和儋耳。据《汉书·地理志》记载:在征服南越时,汉军“自合浦、徐闻南入海,得大洲,东西南北方千里。武帝元封元年(公元前110年),略以为儋耳、珠崖郡。” 珠崖置郡年份也有说是元鼎六年,即公元前111年。公元前82年,汉朝废除了儋耳郡,将其地并入珠崖郡,因此珠崖郡治就成为了海南当时唯一的首府。
汉时的珠崖郡治,现在到底在何处?目前的说法有两个,但所指都在海口市的“羊山”地区:一个认为在海口市遵谭镇的东潭村委会郡内村附近,另一个则认为在海口市龙塘镇潭口村委会的博抚村附近。两种观点之争,至今未止。
从东汉班固的《汉书》开始,历代对于汉珠崖郡治的记载就史不绝书。晋朝的“臣瓒”编写过《茂陵书》,记载了汉珠崖郡治在“日覃都”。明清各种志书关于珠崖郡治的记载是一致的,它们都认为:珠崖郡治位于当时琼山县城东南二十里左右的东潭都石陵村。郡治旁有一平地而起的山峰,称作琼崖神岭,上有神庙,祭祀着所谓的“珠崖侯王”。
1985年原琼山市博物馆的郭克辉发表了题为《珠崖郡治今何处》的文章,提出珠崖郡治的遗址在原琼山市遵谭镇的东潭乡,其主要根据就是明清史料中所称的“珠崖郡治在东潭都”的记载,而且遵谭东潭乡的确有神岭和神庙,与史料的记载相符合。文章发表后,不少介绍海南历史的书籍都加以引用,原琼山市政府也在1992年将其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。珠崖郡治在东潭乡的观点一时成为了定论。
从1995年开始,以原琼山市文体局黄培平为代表的一些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,他们通过调查发现,龙塘镇的博抚村一带才是史书所载的东潭都的真正所在地,龙塘位于原琼山县城的东南,而遵谭却在县城的西南;博抚村同样也有神岭和神庙,而且有证据表明紧邻的大宾村以前就叫做石陵村,更重要的是在神岭上还发现了一座古代的城址……
一些专家认为,珠崖郡治不可能设在遵谭镇的东潭乡,因为这里非交通要津、离海岸较远,且如此缺水,根本难以承担一个郡治的用水所需,建城缺乏基本的条件。海南大学的林巨兴先生介绍,经过考证发现,博抚、大宾村这一带解放前一直叫做东潭都,而遵谭的东潭乡以前一直叫作“遵都”,是解放后行政区划大调整,才造成两地名称发生了改变。
但是,龙塘镇的博抚村一带目前还没有完全发现汉代官署建筑的遗迹,也还不能有力证明这里就是汉代珠崖郡治的所在地。
珠崖古郡今何在,至今尚无定论。
|